譯者序 如果說有一件事,為我帶來了迄今為止最大的挑戰,那就是翻譯《生命的真相》這本書。想當初,我只閱讀這本書的一部分,很聰明的意識到這是本曠世的經典好書,但又很傻的認為,憑著自己對「第四道」(The Fourth Way)的熱忱和一些粗淺的習修經驗,可以將它譯得很好,並把其精髓介紹給讀者。於是,在出版社的支持下,我開始翻譯。但是,隨著翻譯深入,我越來越覺得我親手在自己背上放了一個大大的十字架,想摘都摘不下來了。
先不說這書將近二十萬字的長度,也不提書中模糊晦澀的法式英語,這些都不是讓人崩潰的決定性因素。本書最讓人崩潰的,是文字表達的那些讓人難以企及的修行體驗。這是第四道體系第二代傳人薩爾斯曼夫人(Jeanne De Salzmann)累積七十一年的第四道修為寫成的一本書。不是一般的深刻,不是一般的難懂。它不是一本理論書,而是透過描述自己的體驗而進行的教導。每一次校對,隨著自己的成長,對一些要點,都會有新的領悟和翻譯方式。但如此下去,這本書恐怕這輩子也譯不出來了。最後只能先罷手,安慰自己,也許十年後可以再重新再譯一個修訂版。
於是,在崩潰中掙扎著繼續前行。挑戰自己的毅力極限。
書中文字表面看很簡單,沒什麼高深的術語,都是很生活的詞彙。但是,就是因為簡單,每個詞包含的意思更廣泛,作何解釋都有可能。畢竟我不是習修第四道體系已逾七十一年的薩爾斯曼夫人,無法站在她的高度去了解這些話,只能以自己十幾年粗淺的習修體驗,試著去理解、去詮釋。
薩爾斯曼夫人說的每一句話,我得吃進去,咀嚼半天,先在內在找到共鳴或相關的體驗(哪怕是我個人化的主觀體驗,也比沒體驗只用頭腦翻譯來得強),才敢說自己可能理解那些話。然後,基於這樣的理解,我才敢把這些體驗,用對應的中文字再度表述出來。這時,翻譯的精確性已經與語法和句子結構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不同語言背後連結的體驗是否相同。
即使是這樣,對於讀者來說,如果沒有相關的體驗(哪怕是其他體系的),還是難以真的看懂書中文字。即使有人號稱看懂了,但其實每個人依照自己的體驗附加在每個詞句上的意義又都是不同的。或者說,每個人自身的經驗,會造成他對這本書的主觀理解。而這種主觀的理解,可能離薩爾斯曼夫人想表達的真相,又差之十萬八千里。道可道,非常道!語言是一種不得不用的不精準的溝通工具,尤其是在與修行有關的教學上。
如果你夠誠實、夠真實,你在讀完書中這些文字之後,可能會有種莫名奇妙的感覺。你會詫異的發現,這世界上有人描述出的一些內在狀態,對你來說居然如此陌生,甚至今生都不曾體驗過。你也有可能覺得混亂,因為薩爾斯曼夫人一會兒對你的頭腦說話,一會兒對你的心說話,一會兒又對你的身體說話,有時又同時對這三個中心說話,更有時又在對你內在這三個中心以外的部分說話。幸好,在我翻譯的過程中,有一些英國、美國、法國和加拿大的第四道老師為我答疑解惑。
翻譯這本書,是我今年投入生命資源最多的一件事,也是我此生最值得和最無怨無悔的一件事。我不想唱高調,說什麼這是為了大眾覺醒,為了宇宙的進化,那些都不是我能夠做主的。最重要的是,在這翻譯的過程中,我不得不提升自己,不得不拔高自己的能量狀態,以便能夠真正領悟書中的內容。為了翻譯,我不得不精進,不得不玩命的去領悟。還有什麼比這更大的收穫呢?
親愛的讀者,如果你試圖經由閱讀這本書,掌握一個結構完整的理論體系,那麼你一定會失望。如果你強行去理解去附會書中描述的體驗,你也會得非所願。在此,將我的閱讀方法介紹給大家:將本書中的每一個章節都當作一篇靜心的引導詞,敞開自己的內在,跟隨這些話語。有不懂的地方不用糾結,直接滑過,閱讀完一節(以阿拉伯數字標注的節,本書共140節)後,再回過頭來反芻。去感受一下自己內在有什麼樣的體驗被引發,再借此去反思自己的修行中和生活中與之相關的部分……
這本書,是你可以收藏和參照一生的一部經典著作,無論你在自我成長的道路上走了多遠,它都是一面鏡子,可以照見你在這條路上領悟了什麼,但更重要的是,它可以照見你尚未領悟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恰恰為你昭示了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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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書付梓之際,我想在此感恩所有曾經給予我支持的人。首先是葛吉夫基金會的老師們:英國的Annette Courtenay-Mayers女士、Maggie Bede女士和已故的Chris Thompson先生,美國的Stuart Smithers先生,加拿大的Jack Cain先生,法國的Christopher Jacq先生。此外還有高子舒女士、甯偲程先生、張潔小姐、謝芸女士、李雪柏女士、周沫小姐、于明先生、孫曆生先生、張淑霞女士、張冬梅女士、林珊珊小姐等。
孫霖
前言 喬治‧伊凡諾維奇‧葛吉夫(1866—1949,George Ivanovitch Gurdjieff)把與「生命實相」(reality)相關的知識,稱之為真正的「素質層面的知識」(knowledge of being),將它們看成一條源於遠古的河流,流經一個又一個時代,一代又一代人,一個又一個種族。他認為這種知識,是獲得內在自由和解放的必備工具。對於那些想要尋求人類生命在宇宙中意義的人,葛吉夫說,探尋的目的,就是為了突破阻力,找到這條河流。然後,只要保持透過「瞭解」(to know)來實現「如是存在」(to be,指的是一種與具有被動性和非靈性的「存在」相比,具有主動性和靈性,更接近本體狀態的高等「存在」方式。)。但是,為了明白這一點,他教導我們,必須要先清楚該「如何瞭解」 (how to know)。
葛吉夫非常尊重與靈性轉化有關的傳統宗教和法門,並把它們採用的不同方法總結為三類:著重於駕馭身體的「苦行僧之道」(way of the fakir)、基於信仰和宗教情感的「僧侶之道」(way of the monk)以及專注於發展頭腦的「瑜珈士之道」(way of the yogi)。他把自己的教學稱為「第四道」,這條道路同時在上述三個面向下工夫。這條道路重視的不是紀律、信仰和靜心,而是喚醒另一種智慧——知道和理解。葛吉夫曾說,他個人的希望,就是用他的一生和教學,將一種全新的上帝觀及世界觀帶給世人。
第四道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瞭解自己」(know thyself),葛吉夫提醒我們注意的這個原則,源自遠比蘇格拉底時代更早的時期。靈性成長來自於理解,一個人的理解程度,取決於他的生命素質的程度(level of being,指一個人內在更為實質的部分,顯示了一個人在靈性方面發展和成熟的程度,這部分的狀態可以經由有意識的努力而獲得提升。)。生命素質改變,可以透過有意識(conscious)的努力來實現,這種努力目的在達到一種有品質的思維和感受,從而帶來一種全新的覺察(to see)和愛的能力。雖然葛吉夫的教學可以被稱為「祕傳基督教」(esoteric Christian),但他指出,真正的基督教原理早在耶穌基督之前幾千年就有了。為了向生命實相敞開,為了與宇宙間的萬物合一,葛吉夫號召我們在「我是」(I Am)的體驗中活出完整的「臨在」(Presence)。
當葛吉夫開始寫《萬有一切》(All and Everything)這本關於人類生命的三部曲時,把最後一本書,也是第三部書稱為《只有在「我是」時,生命才是真實的》(Life Is Really Only Then, When “I Am”)。他在書中提及的寫這本書的目的是,帶給讀者一種對「存在於實相中的世界」(world existing in reality)的真實洞見。葛吉夫於一九三四年十一月開始寫,但六個月後停止了寫作,後來一直沒有完成這本書。他在一九四九年去世之前,把著作交給了最親近的弟子珍妮‧迪‧薩爾斯曼,委託她「盡一切可能——甚至不可能——讓我帶來的一切發揮影響力」。
在葛吉夫去世時,他的追隨者分散在歐美各地。薩爾斯曼夫人的首要任務就是召集他們一起工作(work,在第四道體系中指對內在下工夫或靈性的修鍊是第四道工作或工作。),其次就是為葛吉夫的教導設計出一種可以具體走向意識的工作形式。在葛吉夫去世後的四十年間,薩爾斯曼夫人安排出版他的著作,並將他傳授的「神聖舞蹈」(movement)的舞蹈練習保存下來。薩爾斯曼夫人還在巴黎、紐約、倫敦以及委內瑞拉的卡拉卡斯建立了葛吉夫中心。在這些中心裡,她組織共修團體和神聖舞蹈的課程,參加者把他們共同的努力稱為「工作」。今天,透過這些弟子和追隨者的努力,葛吉夫的理念已經散播到了全世界。
在後續的〈導讀〉中,薩爾斯曼夫人描述她如何是看待葛吉夫這樣一位在「傳統意義」認知中的靈性「大師」——他不是一位傳授理論的老師,而是一個以自身臨在,去喚醒他人和協助他人尋求意識的人。但她並沒有談到自己是如何透過本身的臨在來進行教學。薩爾斯曼夫人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有一種智慧,用她自己的話說,她是處於一種「警醒的態度」(attitude of vigilance)。對她來說,活出自己所教導的,就是一種「存在的方式」(way of being)。
葛吉夫與薩爾斯曼夫人的角色完全不同,就如薩爾斯曼夫人自己說的,葛吉夫為他的學生創造了先決條件,為每個人帶來顯著的影響,但他沒有一個有組織的共同工作形式,那些被植入知識種子的弟子們,無法持續的共同努力下去。於是,薩爾斯曼夫人站出來呼籲:葛吉夫走後,真正指引他們的是葛吉夫留下的教導,大家唯一的機會就是一起活出這個教導。
薩爾斯曼夫人不斷要求大家去瞭解葛吉夫的教導,分享彼此意識連接的體驗。她一再強調,必要的練習能為帶來一種對實相全新的感知,以及更穩定的臨在。這樣的臨在,就如存在於身體的一個獨立生命。
活出葛吉夫的教導,意味著醒來,讓那個認同於日常機能的自我死去,並於另一個空間、另一個世界的體驗中獲得重生。
第四道的基本原則之一,就是它是在生活中、並透過生活實踐。薩爾斯曼夫人在〈導讀〉中談到了這一點,探討葛吉夫帶給我們的靈性「道路」(way)到底意味著什麼?玄祕知識(esoteric knowledge)的傳遞需要其他人的參與,要在葛吉夫稱之為「學校」(school)的地方完成。所有祕教學校都有「覺察實相」(seeing reality)的共同目標,但採取的方法和「道路」是不同的。葛吉夫帶來了對一條道路的教導,不僅僅是想法,而是一種獨特的方法——一種「需要被活出來的生活」(life to be lived)。
薩爾斯曼夫人對「學校」的整體概念,從她組織的中心運作就可以看出。她所說的學校,是一個群體實踐教導的地方,而不是一個獲得理性知識的學院。這些中心沒有對外封閉,加入時沒有特定的資質要求,也沒有按學習進展劃分的層級。事實上,中心裡根本沒有老師。剛開始,參與者會在一個團體中工作,團體中有一個回答問題的帶領人。隨後,在更資深的團體中,大家只互相交流。第四道是一條理解之路,不需要去信仰或服從一個非凡的領導者。正像薩爾斯曼夫人在本書中所寫的,「教學是一種導引,只有能更深入質詢的人,才能擔負起服務的責任」。
薩爾斯曼夫人不斷反思生命存在的真相,並將想法寫在筆記本上。這種深入質詢是她教學的基礎,她充分利用每次聚會。每次聚會前,她都認真準備,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將她想帶到聚會的想法寫下。她一直保存著這些如日記般的筆記本,直到生命盡頭。這些資料放在一起,成了一部有四十年歷史的編年史,體現了薩爾斯曼夫人一生在反思真相和傳授葛吉夫教導所做的工作。九十一歲的她寫道:
我在寫一本書,關於在生活中如何做到如是存在,以及如何活著這兩個層面。這本書告訴你如何找到平衡,是從一個層面到另一個層面,還是找到一個介於兩者之間的方法?我們的眼光必須超越並穿越尋常的思維,向另一個更高等的頭腦敞開。否則,我們就會卡在門檻前,而門卻打不開。
薩爾斯曼夫人十年後去世時,留下悉心保存完好無缺的筆記本。對於那些她最親近的人來說,上面這段話就是對這份遺產的清楚指示:她希望透過這些資料,説明葛吉夫已經完成了他的著作,闡明對真相的真實洞見,並且幫助他完成使命,把一個失落的知識體系帶回當代的世界。
薩爾斯曼夫人全心投入葛吉夫以及他留下的工作,將她自己的貢獻作為向他的「致敬」。她不斷召喚人們活出葛吉夫的教導。這些品質都反映在本書中。她經常複述葛吉夫的話,有時會重複他的原來的話。例如,第85節關於八度音階的文字,她說是來自葛吉夫的;第92節關於分開注意力的練習,就是借用了葛吉夫第三本著作裡的文字。她使用葛吉夫的用語來教學,但卻加入了自己的洞見。例如,對她來說,「意識工作」需要不同區域的大腦,以及掌管思考、感受和運動的「中心」(centers,第四道體系認為人有三個中心:理智、情感和運動本能中心,分別對應頭腦、心和身體。)同時參與,這樣才能體驗到統一的臨在;這需要一定的「掙扎」(struggle),不是為了對抗我們的自動化機能而掙扎,是為了達成保持臨在的積極目標;關鍵是保持一種內在的「觀察」(look),在「覺察的行動」(act of seeing)中「保持面對」(stay in front);一個人必須要以如體驗「第二個身體」(second body)般的去體驗臨在,才能具有不受外在影響的穩定性和獨立性。
同時,薩爾斯曼夫人也發展出了自己的語言和說話方式——有力而直接。就像葛吉夫一樣,她不太在意傳統的語法和詞彙,不在乎比喻的連貫性,也不關心是否符合既有的科學概念。對她而言,她最在意的是,描述對意識的體驗時語義是否清晰,為此,在某些地方甚至需要刻意作出不精確的描述。
我們得先提醒讀者,這本書的特色:幾乎沒有提到任何生命的真相,以及葛吉夫如何活出生命真相的教導的敘述和解釋,就如葛吉夫晚年一樣,薩爾斯曼夫人堅持不以理論形式討論第四道的教導。當有人提出一個理論性問題時,她會一概予以回絕:「你得自己去找答案。」對她來說,只有理論,或沒有相關體驗的概念是不夠的——真相無法被思考。理性的頭腦中所擁有的知識,尤其是那些與「我們是誰」有關的想法,都是一種對實相的阻隔和遮擋。所以,本書不是在描述終點的景象,而是對實際旅程的一次記載,包括所走過的路線以及沿途的標誌。
薩爾斯曼夫人有自己獨特的說話方式,她說話不但用詞獨特,衝擊力也很強。聽她說話的人,會覺得她非常精確知道自己的表達方式,以及想要說些什麼。這從她的筆記中可以得到證明,這些文字顯示出她四十多年中超凡清晰與連貫的思維。她在每一刻表達的,不僅僅是字面的意思。薩爾斯曼夫人在〈導讀〉中說,葛吉夫以他的臨在來教學,後面又寫到更高層次的知識,是可以透過理論和語言傳遞的,但傳遞者必須對那些知識有親身的體驗,並可以將它們內在的生命力表達出來。這種表達需要以一種有意識的狀態來說話,在當下為那些可以跟隨的人指明方向。這種教學方式需要非常專注,就像這本書中所說的一樣。我們每次最多只能吸收一節的內容,甚至最多只能聆聽別人讀一節的內容。
就像所有的體驗實錄一樣,薩爾斯曼夫人描述內在旅程,只有活出那些經驗的讀者才能真的理解,也就是他們得親自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在這方面,本書與葛吉夫的第三部著作是一致的。他在那本書中預言,只有有能力理解的人才能觸及書中的精華。每一個閱讀或聽別人讀內文的人,都會知道什麼是他們已經瞭解的,更重要的是,他們會知道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瞭解的,朝著一種未知感去敞開。這種感覺被薩爾斯曼夫人稱為「通往實相的門檻」。
這本書由珍妮‧迪‧薩爾斯曼的幾個家族成員和追隨者編輯而成。書中內容完全取材於她的筆記,只有少數的段落來自於她的其它文章。我們沒有刻意去標示出那些摘錄的內容出自於她、葛吉夫或其他人。這些章節是按照素材中原來的主題整理出來的,排列順序則對應不同階段的內在工作。雖然順序並非按時間排列,但一至四篇中的大部分內容都來自於她在葛吉夫去世後的十年間所做的筆記。在那之後,聆聽薩爾斯曼夫人講話的人,已經可以從出版的葛吉夫著作中進一步瞭解他的理論。這些著作都條列在本書結尾的人物背景介紹裡,其中還包括對「三的法則」(law of three)和「七的法則」(law of seven)這些宇宙法則的總結。
導讀 我遇見喬治‧伊凡諾維奇‧葛吉夫時,正好三十歲,生活在俄羅斯南部的高加索山區。那時,我對於理解生命的意義有著深切的需求,但又不滿意那些看起來有道理,而實際上沒什麼幫助的解釋。我對葛吉夫的第一印象非常強烈而難忘,他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表情,一種與眾不同的智慧和力量。那種智慧不同於理性的頭腦具有的一般智慧,而是一種可以覺察一切的洞察力。葛吉夫那時非常友善,但同時要求又非常非常嚴格,你會覺得他能看穿你,並以一種令人終生難忘的方式,讓你看見自己真實的樣子。
想真的瞭解葛吉夫,是不可能的。他給大家的印象一直在變。對於一些不瞭解他的人,他會以他們期待的行為方式,扮演一位靈性大師的角色,然後讓他們離開。但如果他看到他們在尋求一種更高的東西,他可能會帶他們去吃晚餐,聊一些有趣的話題,取悅他們,讓他們開懷大笑。這種行為似乎是更自發、更「自在」的。但這真的是他更自在的表現,還是他有意為之?你也許會以為自己瞭解葛吉夫了,但隨後他又會有完全不同的行為,你會發現你其實並不是真的瞭解他。他像一股無法阻擋的力量,不但不依賴任何的形式,反而不斷創造出新的形式。
葛吉夫為我們帶來了一門意識的知識,這是一門科學,讓我們看到自己真實的樣子和潛在能力,以及尚待發展的部分。它可以讓我們真正瞭解內在的各種能量,瞭解它們之間的關係,以及它們與外界的關係。葛吉夫為我們帶來的教導,顯示出一條通往意識的道路。然而「道路」指的是什麼呢?對道路的教導又指的是什麼呢?
玄祕知識,是一門關於人與上帝和宇宙之間關係的科學,它的傳播需要其他人以「學校」的形式參與,因為這種特定的能量,只有在大家一起工作時才能產生。不同的學校可能有自己的知識和方法——他們的道路——但他們會有一致的目標:覺察實相。知識傳播的途徑是理論和直接體驗,透過學校教導的特定方式生活。這會創造出一種連接、一種關聯,沒有它,我們就不可能同時活在兩個不同層面的世界裡。
葛吉夫的教學內容是講給當代人聽的,這些人不再知道要如何找回古代各種傳統所揭示的真理,他們深感不滿,覺得被孤立、人生沒有意義。但是,要如何去喚醒分辨幻相和實相的智慧呢?
葛吉夫認為,只有當組成人類的所有部分——頭腦、心和身體——都被同一股力量,以符合它們各自的特有方式觸碰到時,一個人才有可能接觸到真相。否則,發展就只會是單方面的,遲早會停下來。對這條原則若沒有確切理解,所有的工作都註定偏離目標。我們會對最根本的工作條件產生誤解,只是在形式上不斷重複某些努力,這樣永遠也無法到達更高的境界。
葛吉夫知道如何利用生活中的情境,讓人去感受真相。我看到他在工作時,非常關心不同小組之間理解力的差異,以及每個學生主觀上的障礙。我看到他按照一個明確的計畫,刻意強調需要學生瞭解的一個面向,然後對不同的學生,又強調另一個面向。他在工作中,有時帶著一種能夠激發智慧、開啟全新視野的思想;有時帶著一種會讓人即刻完全真誠放棄所有機巧的情感;有時則帶著覺醒和靈動的身體,對任何需要服務的事物自由作出回應。
這條路不會讓學生與自己的生活隔絕,而是讓他們更投入生活;這條路兼顧是與否、所有的對立,以及所有衝突的力量;這條路讓學生理解掙扎的必要性,以便在參與的同時也能作壁上觀。學生會被帶到一個必須跨越的門檻前,在這裡,會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覺得自己要有百分之百的真誠。穿越看起來也許很難,但拋在身後的事物已失去了原來的吸引力。在面對某些猶豫不決的情況時,葛吉夫自身的表現,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標準,讓我們知道要付出什麼,以及為了避免走錯方向,我們得放棄什麼。
這不再是一個理論的教導,而是將知識化為成行動——一位大師的行動。在葛吉夫的臨之前,一個人會因為這臨在而短暫的瞭解真相,並願意為此犧牲一切。這就像一個奇蹟,這確實是奇蹟——它體現的力量來自比我們已知更高的維度。
葛吉夫帶給我們的是,生命素質層次提升的可能性。為了喚醒我們內在朝此方向前進的渴望,他透過他的話語、透過他與我們建立的關係、以及他自身的臨在,提供我們協助。他吸引我們,將我們帶到更高的層面。同時,他也透過讓我們覺察到自己實際的狀態、真實的樣子,為我們帶來了巨大的痛苦。大多數人誤解和反對葛吉夫的方法與行為,都是基於這樣的事實:因為他同時對我們內在兩種特質下工夫。
葛吉夫一方面對我們的本質工作。他孜孜不倦,以耐心慈愛聆聽我們的內在需求,我們會因為覺得自己沒有價值而感到難過。他會關心我們的難題,提供實際的幫助,帶領我們邁向下一步。他會在某些特定時刻,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精確性,為我們指出從自動反應系統中解脫出來時,內在該採取的具體行動。葛吉夫從不裝腔作勢,也不給我們任何壓力。葛吉夫的愛和他對於人類自我侷限的慈悲,是上天給予我們的禮物。他讓我們感受到自己的可能性和潛力,透過他的方法,讓我們對自己的發展充滿希望。
另一方面,葛吉夫也堅持對我們的機能工作——持續施壓,要求越來越嚴格,他讓我們置身於可怕的境地,經歷各種衝擊。他不僅不想博得我們的好感,反而將我們推向極限,迫使我們去抵抗他。他這麼做的時候是無情的。他透過他的臨在,迫使我們下決心去瞭解自己想要的。當然,誰都是可以拒絕,然後離開。
這就是葛吉夫的偉大之處。他用第一種出離生活的方式對我們的本質(essence)工作,全然回到內在的行動。而第二種方式,則需要在生活中或透過生活,對我們機能(function)的工作,。他用一隻手召喚我們,用另一隻手打我們,讓我們看到我們被自己的機能所奴役。很少人有機會經驗這兩者。若不是領受過他兩方面的工作,是不可能理解葛吉夫的方法和行為。
沒有葛吉夫這位大師,我們就不可能有機會在那些特別狀況下。如今,他的教導依然存在——發展我們的內在素質。為此,我們必須理解他的教導並遵守相關的紀律,但這是我們無法獨立完成的。我們無法自己做到。我們的方法是透過活出這些理論來瞭解它們,然後依照自己能夠活出的程度,去教導別人。傳播你無法活出的理論,就是在傳播空洞的理論。葛吉夫留給我們的,不只是需要傳播的文字和理論,而是一種需要被活出來的生活,一齣需要與周圍的人共同演出的戲,沒有這些,所有的工作都會一直是一種想像。
因此,我們有一個責任。葛吉夫帶給我們的理論是一門科學的一部分,我們要很清楚的瞭解。但光有理論是不夠的,如果它沒有被我自己所有的部分活出來,我不會改變,我只能被動且受制於周遭的力量。在宇宙的層面上,人在地球上扮演的角色很重要。沒有人類,某些力量就無法發揮作用,無法保持平衡狀態。我們要是看不見,我們要是不瞭解這一點,就無法創造出那股能與內在其他宇宙能量相連結的力量。
我們必須在自己內在和周遭,創造出一種層次的能量,一種能夠抵禦周遭影響,又不會自行衰退的專注。它必須接收一股更為主動的力量,讓它不僅能抵禦,更能採取行動,在不同層次的兩種能量流之間,找到一個穩定的位置。維繫這種平衡的狀態,是我們在意識工作中一直會遇的挑戰,也是我們意識工作每一刻都要面對的困難。
珍妮.迪.薩爾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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